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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说新语-任诞(二)

刘义庆

阮公邻家妇,有美色,当垆酤酒。阮与王安丰常从妇饮酒,阮醉,便眠其妇侧。夫始殊疑之,伺察,终无他意。

阮籍当葬母,蒸一肥豚,饮酒二斗,然后临诀,直言“穷矣”!都得一号,因吐血,废顿良久。

阮仲容、步兵居道南,诸阮居道北;北阮皆富,南阮贫。七月七日,北阮盛晒衣,皆纱罗锦绮;仲容以竿挂大布犊鼻裈于中庭,人或怪之,答曰:“未能免俗,聊复尔耳!”

阮步兵丧母,裴令公往吊之。阮方醉,散发坐床,箕踞不哭。裴至,下席于地,哭;吊唁毕,便去。或问裴:“凡吊,主人哭,客乃为礼。阮既不哭,君何为哭?”裴曰:“阮方外之人,故不崇礼制;我辈俗中人,故以仪轨自居。”时人叹为两得其中。

诸阮皆能饮酒,仲容至宗人间共集,不复用常杯斟酌,以大瓮盛酒,围坐相向大酌。时有群猪来饮,直接去上,便共饮之。

阮浑长成,风气韵度似父,亦欲作达。步兵曰:“仲容已预之,卿不得复尔!”

裴成公妇,王戎女。王戎晨往裴许,不通径前。裴从床南下,女从北下,相对作宾主,了无异色。

译文

阮籍邻居家的女主人长得很美,是卖酒的。阮籍和安丰侯王戎常到她那里买酒喝,阮籍喝醉了,就睡在那位主妇身旁。她的丈夫起初特别怀疑阮籍,就探查他,发现他一直就没有其他的意图。

阮籍到了该埋葬母亲的时候,蒸了一只小肥猪,喝了两斗酒,之后去跟母亲诀别,只是大叫“痛苦啊”!总共才号哭了一声,就吐血了,身体荒废衰弱了很久。

阮咸、步兵校尉阮籍住在路南,阮姓的其他人住在路北;路北的阮家都很富,路南的阮家都很穷。七月七日那天,路北的阮家晒了很多衣服,都是绫罗绸缎;阮咸用竹竿挂起一条粗布短裤晒在院子里。有人觉得奇怪,他回答说:“我还不能免除世俗之情,就也学学样子吧!”

步兵校尉阮籍死了母亲,中书令裴楷去吊唁。阮籍正好刚喝醉了,披着头发、张开两腿坐在床上,没有哭泣。裴楷到后,铺了座席在地上,按照礼数哭泣哀悼;吊唁完毕,就走了。有人问裴楷:“按照吊唁之礼,主人哭,客人才行礼。阮籍既然不哭,您为什么哭呢?”裴楷说:“阮籍是超越了世俗的人,所以不用遵守礼制;我们这种世俗中人,还应该按照礼制来行事。”当时的人赞叹这样的做法是两全其美。

阮氏一族的人都很能喝酒,阮咸来到族人中聚会,就不再用普通的杯子倒酒喝,换成用大酒瓮装酒,众人围成一个圆圈,面对面大喝一通。当时有一群猪也来喝酒,他们把上面那层被猪喝过的酒撇掉,就又一起喝起来。

阮浑字长成,风采气度很像父亲,也想学做豁达之人。他父亲阮籍对他说:“阮咸已经加入我们了,你不能再这样做了!”

裴的妻子,是王戎的女儿。一天清早王戎到裴家去,不经通报就一直进到内室。裴看见岳父来,就从床南面下来,他妻子从床北面下来。裴和王戎宾主相对,没有一点尴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