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说新语-巧艺(一)
刘义庆
弹棋始自魏,宫内用妆奁戏。文帝于此戏特妙,用手巾角拂之,无不中。有客自云能,帝使为之。客著葛巾角,低头拂棋,妙逾于帝。
陵云台楼观精巧,先称平众木轻重,然后造构,乃无锱铢相负揭。台虽高峻,常随风摇动,而终无倾倒之理。魏明帝登台,惧其势危,别以大材扶持之,楼即颓坏。论者谓轻重力偏故也。
韦仲将能书。魏明帝起殿,欲安榜,使仲将登梯题之。既下,头鬓皓然。因敕儿孙勿复学书。
钟会是荀济北从舅,二人情好不协。荀有宝剑,可直百万,常在母钟夫人许。会善书,学荀手迹,作书与母取剑,仍窃去不还。荀勖知是钟而无由得也,思所以报之。后钟兄弟以千万起一宅,始成,甚精丽,未得移住。荀极善画,乃潜往画钟门堂,作太傅形象,衣冠状貌如平生。二钟入门,便大感恸,宅遂空废。
羊长和博学工书,能骑射,善围棋。诸羊后多知书,而射、奕余艺莫逮。
戴安道就范宣学,视范所为,范读书亦读书,范抄书亦抄书。唯独好画,范以为无用,不宜劳思于此。戴乃画《南都赋图》,范看毕咨嗟,甚以为有益,始重画。
谢太傅云:“顾长康画,有苍生来所无。”
译文
弹棋是从魏代开始出现,后宫内会用梳妆的镜匣来游戏。魏文帝曹丕对这种游戏特别精通,能用手巾角弹起棋子,没有弹不中的。有位客人自称也很擅长,文帝就叫他试一试。客人戴着葛布头巾,低着头拨动棋子,比文帝做得更巧妙。
陵云台楼台精巧,建造之前先称过所有木材的轻重,使四面所用木材的重量相等,然后才筑台,因此没有误差。楼台虽然高峻,常随风摇摆,可是始终不会倒塌。魏明帝曹叡登上陵云台,害怕它危险,另外用大木头支撑着它,楼台随即就倒塌了。当时人们认为是重心偏向一边的缘故。
韦诞擅长书法。魏明帝曹叡建造宫殿,想挂匾额,就让他登上梯子去给匾额题字。他下来后,鬓发全白了。因此便命令子孙不许再学习书法。
钟会是济北公荀勖的叔伯舅父,两人感情不好。荀勖有一把宝剑,能值百万钱,经常放在他母亲钟夫人那里。钟会擅长书法,模仿荀勖的字迹写了一封信给他母亲要取宝剑,就这样骗走了不再还回去。荀勖知道是钟会干的,却没办法拿回来,就想办法报复他。之后,钟家兄弟花费千万钱,造了一所新宅子,刚落成,非常精美,还没有搬进去住。荀勖擅长绘画,就偷偷地到这所新房子去,在门堂上画上太傅钟繇的画像,衣帽、相貌跟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。钟毓和钟会进门看见,就大为感伤哀痛,宅子就废弃不用了。
羊忱学识广博,擅长书法,能骑马射箭,长于下围棋。羊家后代很多懂书法的,可是射箭、下棋这些技能,却无人能比得上他。
戴逵跟着范宣学习,有样学样,范宣读书,他也读书;范宣抄书,他也抄书。唯有喜欢绘画这一点,范宣认为没用,不应该为之费心劳神。戴安道就画了《南都赋图》,范宣看了,赞叹不已,认为很有好处,这才重视绘画。
顾恺之,被人称为三绝:才绝、画绝和痴绝,后人称为“画圣”。谢安说他前无古人,并不过誉。